F3

情歌 为何沦为情歌

我的生存之道 4

4 Rock ’n’ Roll Star


门被嘭地推开了。

松本翻着书,本来已昏昏欲睡,一下子醒过来。有个男生站在门口,背着件乐器,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以为里面没人。”

“没关系。” 松本问,“那是贝斯?吉他?”

他拉开拉链,是一把黑色贝斯。 “我的宝贝ESP.”

松本很感兴趣。他说,弹点什么吧。

“你平常都听什么?”

“披头士,还有Michael Jackson.”

他便弹了段Billie Jean的bassline。

“为什么学贝斯?” 松本问, “乐队里,最抢眼、最帅的,不是吉他手和主唱吗?”

“因为贝斯的声音很性感。” 他闭眼拨了拨弦,脸上有种陶醉忘我的笑容。 “是一种很大人的、不露声色的性感。”

“就像比起穿比基尼的挂历女郎,你更欣赏衬衣领口打开的第一颗扣子。”

“对。” 他赞扬地看松本。 “不是表露,而是挑逗。”

一周过去。松本再次回到那间教室,那男生已经坐在窗边,戴着耳机认真练习。

松本也不打搅他,在旁边坐下来看书。

他递过来一只耳机。


松本又多了个朋友。

男生叫生田斗真,本身是个狂热的摇滚乐迷。他热情地邀请松本去家里玩,将自己喜欢的乐队的CD一股脑塞给松本,嘱咐他一定要回家认真听。

那叠CD,松本放在桌上,他有时复习累了,就放进walkman里听一听。

在那些激烈快速的鼓点里,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确实很解压。

他沉浸在音乐里,睁开眼,不期然看见樱井站在他书桌旁。

松本摘下耳机:“进来也不敲门。”

“敲了你也听不到。” 樱井看了看封套,“哇,这个乐队,我也很喜欢。”

松本想,嗯,那你跟斗真可有得聊了。

“周末我要去外地参加竞赛,你的作业没问题吧?”

“以前我自己学,也没有考过不及格啊。” 

“喂。”

“哦,不对不对,樱井君真是世界上最有耐心最聪明最优秀的老师,我真是离了你一天都不行。” 松本敷衍地应对着,将他推出门。


樱井的竞赛很顺利。回来却遇上寒流,初冬雨夹雪,气温都骤降几度。出了车站,风吹过来,禁不住打个冷颤。

同学放下手机,哀叹一声。 “我妈去参加同学会了,没法来呢。”

几个同病相怜的人打算一起坐一部出租走,樱井也准备加入,却被人叫住。

“那边那边。”

他望过去。有个人影,从模糊的雨中走过来。

“你弟来了?那我们先走了。学校见。”

樱井被说得心头一热。他挥挥手送走他们,没有立刻去找松本,就站在原地打量他。

松本下了车,戴着耳机,四处张望。又一阵风,他裹紧大衣,表情有些懊恼。

樱井知道他是来找自己,也知道他最终会找到自己。看着松本走到车站地图前,又摘下耳机,和工作人员交谈。对方给他指了指方向。

松本看到他了。他皱起眉,像是在责怪他——原来你在这里。原来你已经看见我了。

樱井还是原地站着,脸上却浮现笑意。这十几秒,松本带着一把伞,转来转去找他的十几秒,会同母亲寄回来的明信片,祖父和他在毕业典礼上的合影,等等等等,留在心里珍重的饼干铁罐里。

是做过家人的证据。


*

寒假开始了。

松本有一大堆要看的书,要做的习题。樱井却整日不见人影,他离家早,早得松本往往连他的闹钟都听不见。他连晚饭都经常不在家吃,只留松本一个,听着外公说不准挑食,愁眉苦脸地将两人份的香菜吃掉。

松本猜是学校的事情太忙,毕竟他明年就高三,保送的话,有些学校已经可以准备申请。

松本一个人在家看书,没人跟他拌嘴,都觉得有些无聊了。出门,打算去生田家,却看到对面公交上下来一个人,相当眼熟。

是樱井。他没穿校服,正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松本正想追上去吓他一跳,樱井身后却突然窜出个高个子。

“喂,翔!” 他发型很嚣张,语气也很嚣张。 “你都迟到了,站在这里干嘛,还不上去?”

他抬眼,看到松本了。他问樱井, “你又被哪里的小混混缠上了?”

“谁是小混混了?” 松本反驳, “我才要问你是谁!”

樱井发现是他,一脸搞砸了的表情。

“呃,朋友,熟人。” 他向松本解释,“总之你先回家吧,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

高个子已经走到松本跟前了。

樱井连忙挡在中间。

“冷静冷静,不要打架。” 他喵了眼松本,叹口气。 “跟我们上来吧。”


电梯上了三楼,那高个子打开门,原来是间宽敞的录音室。

里面三四个人,各自捧着吉他调音,都和那个高个子差不多年龄、打扮。

樱井介绍松本:“这是我弟弟,叫松本润。”

高个子点点头。 “松冈。”

樱井说,他在跟着松冈学架子鼓。

“已经快可以出师了。” 松冈颇为自豪, “翔很有天赋。”

樱井笑着摸了摸鼻子。

“可是你说学生会有事情,会比较忙——” 松本喵他一眼, “哦,我懂了。”

他不想让老爷子发现。

樱井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懂了?”


松冈找了个人来带松本参观录音室。他东逛逛西看看,最后还是坐在樱井的房间里,看他枯燥重复的练习。

中午,松冈带他们去吃饭。

松本问樱井:“还要兼顾功课,吃得消吗?”

“挤时间咯。” 樱井打了个呵欠,他捏着筷子,看起来却快要睡着了。

松本点点头。“怪不得他们天天给你炖补品,我都担心你快要吃出高血压来,你居然还瘦了。原来是身负重任。”

掌握一门新技能从来不是易事。再有天赋,初入门,还是要扎扎实实练基本功。樱井说他每天在学校看完书,还要在录音室至少练习两小时。几个小时体力消耗,回家了继续看书,睡不到几个小时,又要爬起来。

“为什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之后上了大学,不是有大把时间吗。” 

“我想挑战自己。那种把自己逼到极限,时时刻刻都肾上腺素超标的感觉……” 樱井的眼神仿佛有光。

“况且,我等不及了。” 他手指动起来,在桌上敲着节奏,哒哒哒哒,哒哒哒。

“等不及什么?”

“等不及磨练自己的技巧,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甚至,有朝一日,创造出自己的作品——”

松冈在旁边插嘴:“就像看见了喜欢的人,一秒都不能等,立刻就要追到手。”

“前辈——”


松本说,我想来看你训练。

像看外公插花,看梨本摆弄他那些标本,看生田弹贝斯一样,他喜欢看别人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

“不行。” 

“为什么?我一定很小心,不跟你一个时间出门。外公问起来,我肯定不把你卖出去。”

樱井叹口气。 “你自己的功课呢?”

“要劳逸结合嘛。我每天一定至少看四个小时的书。” 松本在胡乱地叫,“我绝对替你保守秘密,行吗?樱井君,翔君,翔酱,前辈……”

樱井听他叫自己翔君,像触了电一样。

为什么?

他想了一晚都没想出来。


有了樱井的首肯,松本天天去录音室报到。

他留意樱井总要带上两件T恤去换,尽管录音室开着空调,他总会满身大汗。知道他要在水瓶里放吸管,是不想拧开瓶盖浪费体力。

注意到他总不自觉皱紧眉头。

注意力都在某人身上,自己带过去的题,自然做得三心二意。后来松本干脆以极大的意志力,调早了一个小时的闹钟爬起来看书。下午去看樱井,就一身轻松。


松本再次发挥他人际交往上的天赋,很快和录音室的人打成一片。那个叫长濑的前辈更是说,可以免费教他弹吉他,不管是耍帅还是追人都很见效。

“又在看樱井打鼓?” 长濑说, “旋律组一个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有什么好看?没有欢呼,没有耀眼灯光,台下的那些功夫,如此枯燥单调。不过是手臂重复来回的动作,上下敲打。鼓点有再多强弱、快慢的变化,都只有节奏,奏不出弦乐的缠绵哀怨昂扬灵巧。

但这些长濑形容为干面包一样的动作与声音,对松本来说,却有种魔力。

松本笑了笑,当敷衍过去。

真正的答案,没敢说出来:他闭上眼睛,听樱井尚且生涩的敲击,有种错觉,像亲手触摸到他灵魂。

炽热滚烫,十七岁的心。


有天他们从录音室出来,天已经黑透。走到半路,松本扯扯樱井的袖子,低声说:“我觉得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

樱井点头。 “我数一二三,各自跑开,在7-11那里集合。”

樱井的三还没数到,两个人就被揪住了衣领。

转头一看,有个人笑眯眯地说:“也没必要看了我就跑嘛。我这么吓人?”

樱井呼出一口气。

“什么啊,是小原前辈。”


小原带他们去吃烤肉。

“樱井君的鼓打得很好。”  小原说。

樱井在喝水,差点呛着。

“我留意你一段时间了——不好意思,说得像个跟踪狂一样。我平时就在你们楼下那个录音室里,也知道你的师傅是松冈。” 小原说, “其实我有个想法。”

“什么?”

“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组乐队?” 

“有!”

樱井想都没想。

松本一口水都喷出来了。

小原鼓起掌来:“松本君,恭喜你。你刚刚目睹了一个伟大乐队的诞生。”

松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向樱井使了个眼色:你就这么答应人家了?

樱井说:“嗯,其实我也一直有组个乐队的想法……”

好吧,松本想,他其实不应该那么惊讶。樱井喜欢摇滚,甚至在学业紧张的时候,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学一项新的乐器,他想玩乐队,也很自然。

小原还说,翔君,你光荣地成为了这个连名字都还没有的乐队的第二个成员。言下之意,是贝斯和主唱都还没有着落。

樱井跟松本开玩笑,怎么要,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就跟Oasis一样,能组个兄弟档。

“人家最后散伙了,真不吉利。” 松本说,“话说起来,我可能认识一个你们需要的人。”


生田和小原一拍即合。

接下来只剩最艰难的任务:寻找主唱。

小原说他找了一圈,倒是有几个声线和风格适合的,但大家都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听说了他那严苛的合练日程,都纷纷退却。

松本也借机问过他:“只是想玩band的话,找个有空缺的乐队加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辛辛苦苦,一个一个成员地找?”

“因为我很有野心。” 小原说, “我要创造一个有灵魂的、伟大的,能在音乐史上留名的乐队。”


野心家小原给他们发邮件,叮嘱他们晚上把时间空出来,并打扮得成熟点。

目的地是一家酒吧。

四个人坐在圆桌旁,冰冻橙汁喝得胃都泛酸。

小原看看手表:“开始了。”

一个纤瘦的男生走上台来,穿着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鸭舌帽压得很低,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更看不清。

他弹着吉他开口,唱的是Handbags and Gladrags,声线很特别。和原唱的沧桑不同,他年轻的声音是另一种特别的演绎。

他唱完,靠近话筒,低声说:“接下来是一首我自己写的歌,叫 song #1.”

他唱得很好,脾气倒也不小。唱完,台下有人喊着让他再来一首,他不为所动,跳下椅子就那么走了。


他们又来看了几晚。他很好认,总戴着同一顶鸭舌帽,上面绣着个大大的D。

“怎么样?” 小原问他们。

“是唱的很好,自己写的曲子也很不错。” 

“我打听过了。owner说他叫D,半年前开始在这里驻唱。”

“要到联系方式了吗?”

小原摇头。 “他每周只来两晚,也没有留下手机。提前十分钟到,唱完以后马上就离开。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真名是什么。”

樱井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结束。我有一个办法。”


樱井的办法,就是在酒吧后门守株待兔。

九点过五分,后门被推开。D走出来,解着手上的耳机线,低头往前走。几个人对望一眼,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将人堵住以后,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D掀了掀帽檐看他们。 “有什么事吗?”

樱井啊地大叫起来。

“你是——隔壁班的二宫君!”

怪不得他看着那帽檐下的半张脸,总有种既视感。


小原作代表,说明了来意,邀请二宫加入他们的乐队。

二宫拒绝得很爽快。他说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唱歌,很满足现状。

“不想尝试一下吗?” 小原不罢休,“我听你翻唱的歌,几乎全是摇滚乐队的——我们连喜欢的乐队都很一致。”

“不怎么想。” 二宫说,“那会很麻烦。” 


小原还跟他杠上了,每周准时去酒吧蹲他。有时樱井他们抽不开身,松本就陪他去。

他们每周坐在同一张桌子,安静看二宫唱完几首歌。等他从后门出来,小原就上去搭讪,说几句话,不遗余力向他推销,给他看樱井和生田的演奏视频。

他甚至把二宫写的那几首歌都录了下来,按着二宫说的 ‘题目’,song #1, song #2, love song, sad song……写了谱,又改编,加上贝斯和鼓,录了demo送给二宫。

“我都很佩服我自己。” 小原说, “当然,最佩服还是你,旋律写得好。虽然只有吉他伴奏,有点单调……这个编曲,是不是更丰富、更抓耳?”

二宫安静地看着他。松本猜,他已经有些动摇了。


“组乐队,总不能只玩别人的作品。” 二宫说,“我猜你们三个人里,你来负责写歌?”

“对。”

“这个月结束前,如果你能攒出一整张专辑的歌曲——”

小原说:“没问题!”

二宫又说:“我讨厌那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乐队,更讨厌那种自我欣赏的表演。”

“所以?”

“所以,观众是必要的。如果你能在文化祭上争取到一个出场的机会……”

“这逻辑不对吧。” 松本说, “假如去报名,别人问,你们是作为乐队出场吗?回答,要有一个出场的机会,这乐队才能成型——唔!”

小原一把捂住他的嘴。

“没关系,包在我身上!”


小原今年高三,已经保送上了东京的大学。他最闲,也积极。利用人脉,还真的搞定了文化祭。他还有多余的时间,另外又写了两首歌。

“这样攒一攒,再加上Nino你的存货,我们就攒够一张专辑了。”

二宫终于点头了。


以小原为首的,名字都还没有的乐队,终于诞生。

四个成员,加上松本,坐在快餐店商量下一步——给乐队起名。

不下数十个提案。千奇百怪,众口难调。

“那,用首字母?” 樱井提议, “K,N,I,S,呃,皮肤?”

“好诡异。”

“听起来像死亡金属。”

“用D如何?” 二宫脱下帽子,指指那上面的字母。 “K, I, D, S. kids,怎么样?”

kids,小孩、少年、幼稚鬼,成为大人之前为所欲为的他她他。


“就是它了!”

全票通过。




*

Handbags and Gladrags covered by Stereophon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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