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3

情歌 为何沦为情歌

我的生存之道 14

14 I can see a liar


樱井站在舞台下。

台上的人回头,分明有一张最熟悉脸孔。

樱井笑:“跳下来。”

“我喜欢站在这里。”

“但我已许久没抱过你。”

“太高了。”

“我会接着你。”

他张开双臂。

松本跳下来。他一下没站稳,向后踉跄一步,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樱井闷笑,压在胸口的重量坚实又甜蜜。


压在胸口的重量——

下巴湿漉漉,是帝王在热情和他打招呼。

樱井推开它坐起来。好梦太长,他仍晕乎乎。和帝王互瞪一阵,终于想起来。

“是了,今天回家,对吧?”

和小舞约好,早上十点,她过来接帝王。时间都到下午,却毫无联络。樱井打过去,手机又关机。

不得已,只好打给松本。

电话通了,却没人应答。有人在交谈,背景又有广播,通知登机口变更。

像在机场。

松本说话了。

“Kwan,那边。三号传送带。”

Kwan?他那美国同学?

樱井叫了几声,对方也没反应。他也先不挂电话,听他们推着手推车,一路交谈。


“回去以后,这两天之内,能把行李收拾完吗?约好了让他们后天早上来接。”

“也没太多东西。”

“这么多年,不会不舍得?”

“到哪里工作还不是一样工作。”

“会不习惯吧。”

“又不是没去过。”


帝王早就等不及要回家。见樱井还不走,不耐烦,便抓他裤脚。樱井竖一根手指,作静默手势。

帝王看他表情,乖乖趴在脚边。

樱井听得手脚发冷。

要去哪里?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松本离得再远,总归只是在另一个城市,在从前的家。假如他下定决心,赴新大陆,再多的恨和思念,隔着一片海,隔着十多小时时差,又有什么分量。

更勿论爱。

樱井自己对自己笑。他装得理智大度,自以为拎得起放得下,其实都是自己说服自己,冠冕堂皇的借口。松本潇洒要走,走到辽阔新天地,不过扬一扬衣角,他的伪装就像骨牌崩塌,怒火便显形。

郑重其事背负的,如何轻易放下。

“走了,帝王!”

樱井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他那件旧运动衫,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帝王跟着蹦上副驾,相当兴奋。


一路狂飙到机场,还真的让他截到了人。

松本刚领到行李,出了海关,就看到一人一狗自大厅门口,兴冲冲地跑过来。

好像便衣警察来将他缉拿归案。

樱井劈头盖脸地问:“你要走,连通知我一声都不屑?”

松本茫然:“我什么?” 

“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还有家人的情分。”

“请假的事,我已经跟西岛说过了——”

樱井哈一声。 “我连被通告一声都不配了?”

松本一下飞机就被骂一顿,也很费解。他的飞机延迟好久,快一天没睡,已经相当烦躁。

“你真是莫名其妙。”

“我还很自作多情。” 樱井一边说,一边看松本一脸无辜,更心灰意冷。 “那祝你在那边的新生活一切顺利。”

Kwan买了咖啡过来,就看到有人在向松本兴师问罪。

“Hello!” Kwan说, “Sho,对吧?”

樱井点点头。 “你好。”

实在挤不出多余的笑容了。

Kwan热情地和他握手。 “过两天来参加我们的乔迁party吧!”

樱井脸色更难看了。

“接下来还有工作,也不会有时间飞到美国去。” 他牵牵帝王,准备走。 “预祝你们一路平安。”

“坐飞机?” Kwan一脸不解, “从上野搬到目黑,为什么要坐飞机?”

松本看着樱井。

他突然弯下腰,放声大笑。


松本揽着帝王,坐在后座,依然止不住偷笑。

樱井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深感自己前半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Kwan坐在副驾。 “市中心,哪里的租金都贵。新工作室,我们都去看过,二十层,景致无敌。大家都说,能在那里工作,天天加班都愿意。Jun就咬咬牙,把它租下来了。”

樱井点头,将车开上高速。

“最开始成立工作室,预算有限,根本没什么选择,找到够便宜够宽敞的地方就算不错。隔壁有家麻将馆,真可怕,怎么会有人大清早就起来赌博,精力那么好,打到晚上十二点都不回家。那时时常加班,我连做梦都听到麻将洗牌的声音。”

“楼上还有个神秘的某某组,进进出出,每天提心吊胆。”

“Jun更不容易,从京都来来回回。有多少睡眠时间,不是在床上,而是车上打发。”

樱井再看一眼后视镜。

松本缩在后座,已经和帝王一起睡着了。


车开进市区。松本醒来,要求和樱井调换位置。

在下班车流中前进缓慢,樱井头一点一点,逐渐闭上眼睛。

Kwan小声问:“他就是你那个故事的主角?”

松本敲着方向盘,也不回答。

“别装了。” Kwan说。 “看他身材,就知道你那一柜子的衣服都是做给谁的。”

“工作室谁生日,我没有量身作过礼物?”

“但都不像那个柜子一样宝贝,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樱井闭着眼晴,努力忍一个喷嚏。


松本将Kwan在酒店放下。

暮色四合,晚霞在高楼后搭一片浪漫背景。

“别装睡了。” 松本问, “你回家,还是回公司?”

一前一后,都看不到对方表情。

“抱歉。” 樱井说。

“为什么?”

“早上我语气太冲了。”

“真是移民这种大事,我一定亲口告诉你。”

樱井哼了声。 “你有前科。”

“什么时候?”

“你自己有数。”

“我发誓我没——”

樱井立刻抢白。 “高二那年。”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知道我会回来,况且,那不是特殊情况吗?” 松本也气急, “我不是为了躲你才走的吗!”

“哈哈,哈哈。” 樱井说,“我手臂上有一道伤疤。”

“什么?”

某天被人划了一刀,流血不止。樱井一直抓一直抓,那伤口从手腕蔓延至肩膀,几乎废了他一整只右手,让他衣食住行都难以独自支撑。自知不能这样下去,便学习用左手生存。等他淡忘右手,新皮肤便长出。瘙痒难耐,长夜里要多坚定的意志力才能忽略,不再理会。

终于离右手完好无损只一步之遥。松本又突然扑出,将那伤口毫不留情绞开。

现在他又痛又痒,真是世上最难熬滋味。


松本转过身来。 “你伤口在哪里?什么时候弄的?帝王,是不是你?”

樱井答非所问:“你做了什么?”

松本着急:“手!还能打鼓吗?”

“衣服。” 樱井说, “Kwan说的那一柜子衣服,都是什么?”

“裁男装,一开始用的你的尺寸。懒得再找别人量了。”

他此地无银地加了句。 “别多想。”

“别人能穿吗?”
“当然。你是两米高还是两百斤重?”

樱井自嘲:“哦,那或者没有像我肩膀这么溜的人。”

松本转回去:“送你回家。”

“你说个价钱,我全部买下来。”

松本回头瞪他。 

樱井说:“多贵我都买得起。”

“我不要你的钱。”

“那更好,免费送给我?”

“你想得美。”

“这些衣服,对你很重要吗?”

“废话。都是我一整夜一整夜的心血。”

樱井想起有天二宫给他们讲八卦杂志趣闻,列出诸多男明星陪富豪一夜的价码。

不知为何他也上榜,让大家笑了好久。

樱井冲口而出:

“你不要钱,那我陪你一晚如何?”

沉默的车厢里,樱井正想补救,说我不过开玩笑。

松本却说,好啊。


去的樱井家。

他搬到了更大的公寓,地上却仍然堆满杂物。松本四周走一圈,又看看手表:“九点了,睡吧。”

樱井没来得及想入非非,松本就将他推进浴室。

洗澡出来,所有灯都关了,只剩床头柜上一盏。

松本指了指他的床。

樱井十五分钟前存了什么绮念,看松本的架势,也扑灭得差不多了。

他坐在床边:“我们谈一谈。”

“睡醒了再谈。”

“我不困。今天下午两点才醒。”

“日夜颠倒,还以为自己能有几年健康挥霍?”

“看不出你今年已经六十三。”

“下周开始全国巡演,至少保存一点精力。” 松本皮笑肉不笑:“睡,不睡我就看着你,直到你睡着为止。”

他只好乖乖躺下。

松本将床头灯也关上,搬了椅子坐在床边。

樱井闭上眼睛。 “能不能为我讲一个故事。”

“西岛说你前一阵子相当颓废。”

“我很后悔。”

松本长长叹气。

樱井说:“有时半夜醒来,脸上都是泪。”

松本轻轻拨他头发。

“我希望他没有遗憾。”

“我也希望。”

“最后的日子,他开心吗?”

松本嗯一声。 “小舞很能干,也常陪着他。这两年,他开朗了很多。本来还已经约好一起去北海道。” 他拭去樱井眼角湿润。 “不要在夜晚想难过的事。没有人开解,没有人陪伴,不要对自己太残忍。”

“这是经验之谈?”

“要想也等到白天。在太阳底下,想通透了,再重新振作。”

松本声音平和,像真有魔力,能让他停止胡思乱想。

樱井闭上眼睛。


第二天睡醒,松本已经走了。

樱井回公司,同事给他一份包裹。

“你来得正好,早上才签收。”

他打开,是一件黑色西装夹克。不对称翻领,略收腰。又有白衬衣,剪裁利落,领口宽松,只三颗扣子,简洁又风流。

同事推他进更衣间。 “快快快,快换上。”

换好出来,女士们纷纷鼓掌,直呼惊艳。

“你真该多穿西装。”

他发信息给松本:“衣服收到了。很漂亮,谢谢。”

“喜欢就好。”

“我今晚十点结束。”

“早点休息。”

还装作不解风情。

樱井不服,继续攻势:“我可以再陪你一晚。”

“手头有工作,不能分心。”


又过一天,松本上来开会。

这是巡演开始前最后一次正式会议,各部门同事都到齐。散会,大家三三两两讨论收尾,有个宣传部的女孩子来和樱井搭话。

他抬头看一眼松本,松本正专注和别人说话。 

“好啊。” 樱井说。 “对面的泰国餐厅是吧。”

“那六点钟,在那里见面?”

他点点头。

“——加上安可一套服装。松本先生?”

“抱歉。” 松本收回目光, “刚刚说到哪里了?”


六点,樱井准时赴约。

女孩子看他一眼:“不舒服?”

他摇头。 “为什么这么问?”

她笑。 “你的表情就像这碗冬阴功问候了你全家。”

樱井总算回过神来。他说着抱歉,也对她笑一笑。

楼上,松本心不在焉。

还被他留下的人,看起来已经精神涣散。他放大家走,查未接来电,回拨给Kwan。

“怎么了?”

“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大学同学吗?我临时有事,能替我招待一下吗?”

“可以。她在哪里?”

楼下,樱井同样神游天外。

“其实公司里很多人想约你。”

“唔。”

“但是大家都不敢。我说,有什么不敢的,你又不会吃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她笑起来。 

领班趋近:“先生,小姐,你们介意拼桌吗?”

樱井看一眼他身后。真是冤家路窄。

松本旁边的女士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拿号等。”

“当然不介意。” 樱井说。

他的女伴挪开包:“请坐,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

“我还很饿。” 樱井说, “菜单,有劳。”

一口气又点了三四道。

“你吃甜点么?” 樱井问, “这里的芒果饭不错。”

她摇头。 “我肠胃不大好,受不了糯米。”

松本他们只点了鸡尾酒。樱井的菜上了以后,铺满整张桌子。

松本低声说:“只记吃不记打。”

樱井低头,专心吃饭。

松本说:“我讲一个故事吧。”

“好啊。”

“我有一个朋友,有一次约好了去吃自助餐。当时我们都很穷,抱着占便宜的心态去。这个朋友平常胃口都不错,就夸下海口,要饿两天,再一次吃够三天的分量回去,说这样就一下子省下五天的饭钱。”

他叙述得生动,语气又真挚,桌上两位女士都听得专心,不禁一同问:“然后呢?”

松本微笑。 “然后,他就吃坏肚子,回家上吐下泻,最后进了医院。”

听众们叹息。

“在医院躺了两天,但这还不是最好笑的。”

“什么是?”

“进医院的理由,不是因为吃得太多太急,而是他吃不了太多芒果。此前一直没人知道。”

“算是因祸得福。”

松本边笑边摇头。 “怎么会有人说,好,我知道这次是因为芒果坏了事。说明这个饿两天吃三天的策略是可行的,下次让我再挑战一次。”

樱井突然重重放下叉子。

女孩子从故事里回过神来:“吃饱了?”

樱井一声不哼离席了。

松本喝一口酒,神色落寞。

“你还好吧?” Kwan的同学问。

“还好。你知道故事还有一个结尾吗?”

“是什么?”

“从此以后,我也不吃芒果了。”


人会趋利避害。但总有傻瓜,比如忘记自己不能吃芒果的人,比如看到地雷,不但不避,还会自觉走近的人。

隔一晚,松本在某酒吧外看到樱井和另一个(!)年轻女生坐在一起。

他从长长的联系人名单里呼叫了一个后辈。

后辈气喘吁吁赶到。

“我请你喝酒。”

后辈是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见松本在晚上十一点打过来,还以为是忘带钱包要他来救急。他实诚地抱怨了句:“前辈的酒友一大堆,明知道我晚上九点就准时睡觉——”

“不高兴?”

他苦着脸:“当然不是。”

店里灯光昏暗,放着低吟浅唱的爵士女声,是他最难以应付的类型。喝着柠檬水,一刻钟不到就昏昏欲睡。

松本专心喝闷酒,专心偷看樱井那边的动静。回过神来,后辈的头都磕到桌子上了。

松本觉得好笑,小心将他往沙发的靠垫上挪。

看在有心之人眼里,就是松本在细心照顾人,脸上还有宠溺笑容。

“然后呢,我就说,你真是麻烦。这个不满意那个不喜欢,叫你自己来挑,又推脱没有时间。” 女孩拍拍樱井手臂。 “你有在听吗?”

“当然有。” 

“我说什么了?”

“说你姐要求太多,说筹备婚礼太麻烦,以后绝对不要办婚礼。”

“咦,没想到你真的听进去了。”

“你男朋友会同意吗?”

“哦,说到这个我就来气。那天我们一起试小甜点,他非要选黑森林,我说很多人不喜欢里面的樱桃味道,一定要吃巧克力,不如选布朗尼。他还不听——”

她伸出手。

“你看什么看得出神?”

樱井端酒杯一饮而尽。

顺着视线望去,有两个年轻男人结伴离去。


连他那好好先生的助理都打来抱怨:“小原桑说,请你收敛一下。”

“解释。”

“小报记者都乐疯了,知道每天跟着你,都有新鲜头条。男伴女伴流水一样换——”

“换句话说,替乐队保持了知名度。”

“还有呢!” 助理义愤填膺, “我把妹妹借给你,结果上了报纸。我妈妈追问,他是不是个好男人?”

“你怎么讲?根据你的回答,我要决定你今年的奖金分量。”

“你就胡闹吧,自由日子也不剩多少。后天开始巡回,大家都看紧你。”

他假惺惺叹一口气。 “那今晚就由你来陪我吧。”

约在樱井家附近的一家酒吧。

他那可怜的助理同时操心着一百件事。 “西岛小姐的婚礼,该送什么礼物?”

“别送玻璃和陶瓷制品。听说她在家里,有时靠摔杯子解压。”

又聊一阵,助理离席去上洗手间。

片刻,樱井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喂,那可是你的助理!”

松本抱着双臂,一脸不可置信。

“是,但我已经山穷水尽。”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最近交际场上最炙手可热人物。”

樱井忍不住大笑。

松本越说越生气:“看你每晚都各有漂亮朋友把臂同游,天,谁还用担心你从此一蹶不振?”

樱井继续笑。其实真相是,人人和他约会一晚,都抱怨他只顾吃饭、只顾喝酒,神不守舍。一传二二传十,他的名字变成黑名单首位。

“谁要约会一块木头。” 有人如是说。


“你当然不是那样的人。” 松本很惊讶。 “他们是不是瞎了?”

上一秒还在埋汰他,下一秒就义无反顾维护他。

樱井乘胜追击:“你最清楚我是怎么样的人。”

松本眨眨眼睛。
“我想我是。” 他说。

十年前,松本问过他一个棘手问题。今晚,他将问题原样奉还:“那我是谁?”

松本闭上眼睛。 “从以前,到现在,你是谁,一直未改变。”

樱井一把拉起他,躲到走廊某角落。

再无需言语。

一吻过后,松本笑:“今晚没有照片交差,明天你的花边连载就要停了。”

“你也想参加?”

“是。还以为我可以就此沾光,上销量最大八卦杂志。”

“我可以考虑一下,让你曝光。”

“嗯?”

“看你能不能逗我开心。”

“要怎么做?”

“那要看你本事了。”

“哇,娱乐圈果真黑暗。”


斗嘴和亲吻,都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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