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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 为何沦为情歌

我的生存之道 11

11 Keep the dream alive


七月,家中传来消息,樱井的父亲回来了。

樱井走不开,松本趁着假期回去几天。到家,有人欢呼着冲出来迎接他。

“长高了。” 他笑说。 “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小舞笑, “想给你个惊喜。”

樱井的父亲接受了一个在京都大学的任教位置。他带着现任妻子住在学校附近,小舞则转入了他和樱井的母校。

闲时,她仍跟着老人进修花道。在伦敦有不少有趣见闻,她在课间与大家分享。爱笑又活泼,和各位太太夫人们都聊得不错。

她应邀到别人家里喝茶做客。走得匆忙,翻过的旧相簿还摊开在茶几上。

“这家伙,走到哪里都像台风过境。” 

松本捧茶杯坐下来,随手翻开,母亲在照片中曾笑靥如花。

有一张她和女性朋友的合照。

“这张照片,她一直摆在床头柜上。”

老人问:“是吗?”

“对,她说这是她最好的朋友。”

“朋友。” 他摇头, “朋友。”

松本看向他。

他不讳言:“我曾极力反对她们在一起。”

松本心跳加速。他试探着问:“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你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当然。” 他说, “你问我反对的理由,我无论说什么,你或者都能反驳。但我坚持反对。”

像有水自地板漫上,渐渐结冰,将他双腿冻住。

“为什么?” 他问。

“因为不管你愿意做什么样的牺牲,都不值得。” 

松本用力咬咬口腔软肉。

“如果我——”

“你要重蹈她的覆辙?” 他接上, “我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拦你。”

他年届七十,仍有锐利如老鹰眼光。


当晚与樱井通电话。他很高兴,说有好消息。

好几家大唱片公司都派人来和他们接洽。 “你能相信吗,J&E!是那家J&E!当然,虽然e-l records也是个好选择——”

“但是签了J&E,你就是某某乐队和某某歌手的后辈了。”

“哈哈,我会帮你要签名!啊,还有西山唱片,但他们坚持将我们改造成偶像乐队——”

松本的苦闷纾解稍许。他笑, “你的语气像个丰收的老农。”

“听说进展顺利,西岛说已经谈到合约条款的细节,最快这两天便会有消息。”

松本笑意更深。 “提前说声恭喜。”

想到他考上大学,没能和他庆祝,当时甚憾,现在终于可以补上。

“还是别说得太早,我怕说了又会有变数——算了不管了,毕竟是这么开心的事。” 樱井问,“你不能早点回来吗?我们都等着你庆祝呢。”

松本接下来两天在家里,一直等着樱井打来的报喜电话,却没有等到。他有些着急,一天要将手机屏幕按亮数十次,查是否有未接来电。

想打过去问,却又怕更让他心烦。


松本等不及,提前回了东京,只见人人满脸愁容。

“怎么回事?”

“他们说还要再考虑一下。”

西岛握着手机,眼圈通红。

“这家谈不拢,其他的呢?”

“已经有八成把握能和J&E签约,便都拒绝了。”

“J&E……” 松本低声重复。他转过身,用手机搜索。

三池。

背后的故事逐渐成型。

松本借故忘带作业,当天又回了一趟京都。

小舞见他折返,颇为惊喜,他却直奔外公书房。

“乐队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生变故?”

老人从书里抬头看他一眼。 “你已经有答案,何须再来问我。”

“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松本说, “你愿意看到他郁郁终生?”

“他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 老人说, “他的终生是否快乐,大抵要等到他临终前一刻,由他自己来评断。”

“这不公平。” 

“他如果真正优秀,优秀到不可替代的地步——”

真话不加修饰,如怪石尖锐又丑陋。

松本像全身力气都被抽光。 “所以,你还非得要将他的一点运气夺走。” 

外公盯着他。良久,他放下书,自书架上取下几个相框。

“这是我父亲与他的学生。” 他说, “这是我的。认得出这两位吗?”

松本努力辨认。 “铃木夫人和……中堂太太?”

“猜对一半。这是她们的母亲。” 外公缓缓说, “我们所做的事,早已不止关乎这个家族。那家你爱去的寿司店,你也知道,是板桥家一代传一代。我小时候,最盼望父亲带我去。那时他们铺面小,只摆得下六个座位。翔小的时候,轮到我带他去,给他讲以前我的故事。如果它倒闭了,不只是京都从此少了一家寿司店,更是很多人失去了一段记忆。” 

松本闭眼。他在来路上已想好说辞,随时准备好斥责外公的理由冠冕堂皇。但听这一番话,他不是不触动的。

他何妨未曾希望童年里的一切都永不改变。母亲第一次带他去的影院,西餐厅,旧居楼下街心花园,那些满载美好回忆的场所,都被摩登高楼与现代公寓取代。

所以在新世界里,仍苦苦觅寻旧情怀。


松本闷闷不乐返回东京。

他做了个大胆决定:去见三池。

前台问他:“先生有预约吗?”

“没有。” 他灵机一动。 “请说我是替樱井桑来的。”

墙上挂许多照片,J&E旗下艺人、畅销专辑封套、巨蛋公演……

松本穿上最昂贵外套,依然有心虚感觉。

等了二十分钟,他终于踏进三池办公室。

松本说明来意。 “总而言之,他们很优秀。请给他们这个机会。”

“优秀到不可替代?” 三池说, “没有实绩,签下任何新人都是风险。公司进行的包装、宣传,都是一笔大投入。”

“他们一定值得你的投资。”

“东京少说上千个乐队,全国呢?里面有多少优秀的乐队?我想也是成百上千计。他们的创作都值得被尊重,音乐都值得被聆听。可事实上呢?” 三池笑, “没有谁一定值得什么。人生际遇万千,有时不过是一点运气之差。”

松本攥紧拳头,手心出汗。 “他们已经等了太久。”

“很遗憾。” 三池点点头。他真正把他当成年人看待,不用蜜糖哄骗,而是坦诚残酷现实。 “但我已经答应了你的外公,要做这个人情。”

松本唯一谈判的筹码,是空口强调kids很优秀。

他赤手空拳,没有名气,地位,金钱,人情。

松本缓缓吸进一口气。他向三池鞠躬,转身离开。


松本不想加重任何人的心理负担,这件事便闭口不提。樱井不知就里,以为他是被学业困扰,才整天眉头深锁。

“不要有太大压力。” 樱井轻轻摸过他眉毛。“你知道,我说要让你赶紧出名,都是玩笑话。”

“早不说,我还天天起早贪黑。好,让我先放自己一年大假。”

樱井大笑。 “万一你真的失业,至少还有我。我来请你设计我的衣橱。”

“那你要小心,再也没有迷彩上衣和迷彩裤子同时上身的机会了。”

“不是吧——能不能请松本大人网开一面?”

松本是强颜欢笑,其实哪里还有开玩笑的心情。他心事太多,完全无法入睡。半夜走出客厅,看樱井带回来的录影带。多是二宫执镜,记录他们平日,很有文艺片风范。

镜头在录音室前,带到墙上时钟,已是半夜三点。樱井坐在架子鼓后,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练习。

定格拍他一阵,二宫进门。樱井专注,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镜头。

“在练什么?”

镜头晃到曲谱上,樱井伸手将那上面字遮住。

“哦,新歌?”

镜头不屈不饶地往里钻。樱井大笑,终于放开手。

“song for MJ.” 二宫问,“是我们都知道的那个MJ吧。”

樱井不答,只是笑。 

“这是樱井桑第一首自己写的歌。”

他点头。

“要献给某个人。”

再点头。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这首歌听说是打算在某位幸运歌迷的生日上披露,到底是谁,我们拭目以待。”

二宫不再刁难他,转过镜头。

“现在来看看贝斯的生田君……”

松本把脸埋在手心,手心已满是泪痕。


第三次返回京都。

松本开门见山,拿出公事公办态度:“由我来代替翔君。”

听着不是请求,更像命令。

外公看他一眼,等他解释。

“我有自信比他做得更好。”

“这一点我不怀疑。小辈之中,你和小舞最有天赋。” 老人审视着他, “我以为你喜欢陪着他瞎胡闹。”

松本低头。 “东京太昂贵,光有梦想怎么生存。一两个月,甚至一年,可以坚持下来;五年、十年……我不觉得。”

他冷静地补充:“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又有能力的继承人。虽然是外孙,又无血缘关系,但我有自信以能力服人。”

“你需要学的事情仍有很多。我说不清还有多少时间……要将这重担交到你手上,不是件易事。” 老人说, “我需要你回到京都。”

松本望向他。时间一天天过去,有人是长大,有人在衰老。

“我明白。” 他嘴里有苦涩味道在散开。 “请不要再干预翔君的事了。”

“我也有条件。” 外公说, “请你们在今后保持距离。”


松本闭上眼。

外公是察觉到真相,还是单纯希望他不再受樱井影响、言而无信跑回东京,已经没有差别了。计划进行到这里,只差一步,只差樱井接受他将离开的事实,顺利签约,一切便会如当初期待般圆满。

这个故事,由他开始,也由他来结束。一直以来,樱井都是不知真相,最幸福的那个。

他希望他能一直幸福下去。

一个人梦想成真,总好过两个人同在泥泞挣扎。


如果樱井只缺一点运气……

就由他来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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